师法自然：教育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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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需要教育，因而教育应运而生；人需要教育给予知识的营养和文化的力量，因而教育得以日益繁荣、日益昌盛；反过来说，唯有教育能帮助人构建精神的家园，实现“诗意地栖居”，因而人会追寻教育，钟情教育；唯有教育能赋予人多彩的“第二生命”，让人一步步走向“自由王国”，因而人会崇尚教育，膜拜教育。
    正是由于人不能没有教育，教育也不能没有人，因而人的教育才由自在形态走向自为形态，才从小到大，从简单到复杂，发展为一种庞大的社会体系。世纪之交，得益于改革开放，中国的教育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蓬勃态势，一方面，借经济腾飞之东风，热火朝天地建设校舍，添置设备，外观的繁荣堪称与时俱进；另一方面，频频掀起教改浪潮，从中央到地方，从专家到教师，从理论到课堂，无不都在进行教育改革，可谓热闹非凡。也许，我们不能苛责教育，甚至应该盛赞教育。然而，在现代化突飞猛进的狂潮中，在知识经济方兴未艾的飓风里，假如静下心来细细省察，我们便不难发现：这种外观的繁荣和形式的热闹恰恰遮蔽了现代教育内在的衰微和实质的凋敝；不难发现，人与教育都已在迷惘中迷失了：人似乎更在意从教育中沽取用以谋生发迹的知识和技能，却并不在意从教育中寻求生命的意蕴；而教育也似乎只能给人知识和技能，却不能给人以精神的涵养了。因此，富有教育良知的广大“教育人”都在深深困惑：教育为何让我们强烈感受到“一切是那样空，那样虚，能够留下来的东西太少太少”?为何让我们“产生一种沮丧感、失望感、焦灼感、虚无感”?[1]
    有人指出：这是教育缺乏智慧所致，笔者非常赞同这样的归因。笔者一直认为，从一个角度看，智慧是人的特质，教育是人追求智慧、提升智慧、实现智慧生存的一种专门化活动；并且，真正的智慧不只是“棋高一着”的具体思维或具体行为方式，更是一种境界，一种堪称“宏大智慧”的境界。当今教育不乏艺术上的精湛和方式方法上的巧妙，它使人学会了精明，却陷入了功利；使人有力量在物质上寸利必得，却在精神上无家可归。这正是缺乏“宏大智慧”的缘故。
这样的智慧源于何方得之何所?笔者以为：源于自然，得之自然，因为自然是万事万物的本源，是一切生命的原生态；自然智慧，是一切智慧的本源，是所有生命智慧的原生态。教育要走向智慧，应该师法自然，从自然身上源源不断地汲取智慧营养。综观当今教育，笔者以为应该师法自然的三大智慧：


    一、“有容德乃大。无求品自高”：师法自然“无求”之智慧
    无求，也许是自然的第一境界和至高境界。身为万物之母，自然广袤无极，包罗万象，既怜大川洪流，也惜蝼蚁尘埃，其宽广之胸襟，无与伦比；它因物制宜，循性而行，化育芸芸众生，一一各得其所，其博爱之情怀，无可企及。创生万物而无求回报，滋哺众生而不图感恩，此种“无求”几近愚拙，然而，不正是这种“若愚”之举，才堪称“大智”之行吗?如若没有这样的“无求”，又焉能成就自然本身?可见，“无求”正是自然的“大智”所在。
    由此，教育要成就自身，就要师法自然，追寻无求之境。
教育，是人之自我建构、自我生成的实践活动；教育的价值，在于实现人根化研究：提升教师专业价值性的完善、人格的提升。教育之无求，不是一无所求，而是除人之外别无所求；教育之无求，也不是无为，而是除了为人别无他为，以无求实现有为，以无求达致大为。德国作家赫塞曾经说过：“真正的教育，是没有任何目的的，就像任何追求完美的努力，其本身就是目的”，这是对教育“无求”的精辟阐释。[2]史前期的人类教育，就是一种充满自然智慧的原生态教育，有着无求的品质。那时候，我们的祖先在日常的生产和生活过程中，同步地进行着教育活动，没有外在的教育目标，没有崇高的教育理想，“教育者”没有期望获取任何回报，“学习者”不需要担心留级或失学，他们除了全心地投入生产生活教育融为一体的活动之外，没有别的念头；除了尽情享受此时此刻此情此境中的愉悦之外，没有其他想法。置身这样的无求境界，教育对于人来说，不啻没有压力，而且是一种快乐，是一种幸福。
曾几何时，当教育从生产、生活中分离出来，成了人类一种独立的实践形态之后，社会便对教育有了一种期待，并且赋予教育一种责任，这种责任就是“按照一定的社会要求，有目的、有组织、有计划地对受教育者施加影响，以培养一定社会需要的人”。于是，国家的前途、民族的希望、社会的期待，家庭的嘱托，便贯注到教育之中，使教育平添了许多外在负荷；于是，教育无法再安守净土，独善其身，无法再袖手旁观，甘于“无求”，而要不负厚望，勇担重任，源源不断地为国家、为社会输送合格的建设人才，也为家庭打造“光耀门庭”的“孝子贤孙”。当诸多的社会要求转化为人才规格体现在办学目标中，转化为课程内容体现在教育过程中，转化为评价标准体现在管理过程中，转化为质量甄别办法体现在升学就业的选拔中，一切的一切便演变为一种外在功利的诱惑，同时也演变为一种外在压力的强加；而这种功利和压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让学校、老师、学生身不由己地趋附之，也屈服之。
在这样的社会语境之中，教育的外在追求升格为目的性价值，而内在追求降格为功能性价值。理念的本末倒置必然地导致了实践方向的迷失，于是，教育渐渐地背离了初衷，淡化了对本体价值的关注，凸现出对社会要求的践行，走向了盲从社会、屈从社会的歧途，进而，最终因其对生命的放逐对人性的践踏而失去存在的合理性——这就是现代教育沦落的轨迹，这一轨迹说明：教育当丧失其“别无所求”的原生态智慧，陷入“无所不求”的功利化误区时，也就意味着走向衰败，这正好应了诗人艾略特在对现代教育的评论时说过的：“要不是教育意味着更多的金钱，或更大的支配人的权力或更高的社会地位，或至少一份稳定而体面的工作，那么费心获得教育的人便会寥寥无几了”。[3]
因此，我们的教育亟待回归原生态，崇尚自然智慧，远离功利，远离物欲，恢复其“无求”的本来面目，沉浸到自己的真实场景中，在生命的快乐成长、人性的全面丰盈、个性的充分张扬中，陶醉自己，享受自己，实现自己本真的价值。

    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师法自然“无华”之智慧
    无华，即是本真，即是质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草的本真与质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荷的本真与质朴；“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总无心”，是竹的本真与质朴；“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是梅的本真与质朴；孕育万物，包容万事，却从不炫耀，从不张扬，德厚学博却总是那样谦恭不傲，伟岸壮阔却总是那么颔首无语，历尽磨难仍能无怨无悔，饱经沧桑终又归于宁静——这，就是地球的本真，就是自然的质朴；正是这样的真实与质朴，赢得了人的折服与景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智慧!由此可见，不事雕琢、不加修饰、原汁原味、原形原色的“无华”，是自然的一种智慧。
    现代教育早已沦为政治的“婢女”和经济的“奴仆”，然而却蒙着传承文化的面纱，顶着塑造灵魂的桂冠，这其实是教育的“虚假”和“虚伪”，显然与它引领人探索真知、学做！！的真谛相悖。因此，我们要呼唤教育师法自然智慧，追寻无华之境。
    教育之无华，实质是尚真务实，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第一层面是学校课程构建策略的尚真务实。在教育的整体构想方面，要努力营造真实的教育生活。诚然，教育生活不同于广义范畴的人的完整生活。比较之下，教育生活在外延上只是人的完整生活的一个局部，一个时段；在性质上只是从人的完整生活中筛选出来的、负载主流文化的、形成了相对严密体系的那部分规则生活、积极意义的生活。从提高教育效率的角度考虑，教育生活是应该有严密体系；从促进儿童健康成长的角度考虑，教育生活应该有积极意义。但是，在当今改革开放的社会背景中，在经济中心、效益至上的价值引导下，人的生活方式迅速改变、传统主流文化日渐低迷、多元价值观交锋不断加剧。作为提供给儿童去经历的整体教育生活，如果“过滤”或“精选”得太过纯粹，太过理想，太过美好，不仅在事实上失去了“整体”的意义，而且通过学校的“虚拟”，儿童得到的是一份“虚假”生活；当学生走出这份“虚拟”的理想生活，踏进真实生活，置身“灰色”境遇时，在多元价值抉择的当口，必将产生困惑，陷于沮丧，甚至出现严重的心理失衡，导致种种心理问题乃至社会问题。所以，教育要师法自然，不但要通过“过滤”和“虚拟”给学生一份理性的真实，更要不失时机地、以适切的方式让学生走进自然，融人社会，解读自我，在生活中触摸纷纭复杂而又丰富多彩的感性真实，在真情实境和切身体验中把握人与社会的本质与主流，激起对真善美的由衷向往和执着追求。